今年4月中旬,日本上映了《蠟筆小新》第18部劇場版《超時空!呼風喚雨之我的新娘》,該劇中小新首次以成年人形象出現,一些“小新迷”頗感失落:“小新也有新娘了,不好玩。”身為讀者的我們有沒有深想:為什么5歲的小新更讓人喜歡?為什么17歲的柯南始終是7歲的模樣?
經常看日本動漫的朋友最熟悉的一個詞或許就是“卡哇伊”了,它的中文意思是“可愛”。這個詞就像日本動漫的一張名片,經常在動畫片里出現,片中的角色面對小玩具、小飾品、小孩子或喜歡的人時,就脫口而出這三個字,以至于后來當你看到一個可愛的人或物時,也會情不自禁地喊出這三個字。為什么日本動漫里會有這么多“卡哇伊”呢?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首先要了解日本人的生活。其實,不光是動畫片,日本人在現實生活里也充滿“卡哇伊”情結:拿到一款心愛的手機,日本人會說“卡哇伊”;看到桌上擺著一份小巧玲瓏的壽司,會說“卡哇伊”;看到一件漂亮的衣服,會說“卡哇伊”……“卡哇伊”就是這樣無處不在。雖然不能據此認為“卡哇伊”就是好和喜歡的代名詞,但至少有一點很清楚,日本人總能從一件事物中發現“卡哇伊”的一面并如癡如醉地欣賞它。
因此,說“卡哇伊”在日本具有深厚的審美文化背景也不為過。曾經有件事讓“卡哇伊”成為一個文化話題,引起了全日本的關注:昭和天皇去世后,一份女性雜志刊出一篇文章,其中有一句話寫道:“天皇意外地‘卡哇伊’呢。”此言一出,立刻引起整個日本社會的反省:到底什么是“卡哇伊”,人們慣常理解的“卡哇伊”的概念是否已經發生了轉變?因為,以前很少有人用“可愛”來形容老人,更沒有人敢用“可愛”來形容天皇。最終,在表面的大不敬背后,日本人讀出了另一番韻味:這是一種日本獨特的認識事物和對事物進行審美的方式。
日本存在兩種最主要的審美傾向:一種是欣賞事物最華美的那一刻,此后即使它迅速衰敗也沒有關系——櫻花盛開的美與武士剖腹自盡的美都屬于這一種。另一種是欣賞未成熟而有潛質的事物——阿童木是一個典型的日式英雄,它具有的是童體,而不是美國動畫英雄那樣成熟的男性或女性身體。所謂“卡哇伊”文化,正是后一種審美傾向的反映,小的、未成熟的事物往往被冠以“可愛”之名。
那么,就不難理解為什么柯南被設定為一個小學生并且永遠停留在這個年齡上,為什么蠟筆小新總是只有5歲。從某種意義上說,漫畫家并不是為了劇情所需做如此設定,而是內心中的“卡哇伊”式審美傾向使然。《龍珠》中的悟空,長大前比長大后有更多人氣,也是這個緣故——小悟空的身上有一種未成熟的美,他充滿了希望與潛力,非常“卡哇伊”,但這些元素在長大后的悟空身上就無從體現了。《口袋妖怪》里的每種小精靈都可以進化成威力更大的寵物,而皮卡丘卻總是以它最初始、等級最低的姿態出現,顯然也與“卡哇伊”三個字有關。
在近些年的日本動漫中,“萌”漸成一種主流特征,其實這也是“卡哇伊”文化的一部分。萌,本身是“萌芽”之意,當然也是不成熟的、有發展潛力的。可以說,沒有對“卡哇伊”的欣賞與眷戀,日本就不會誕生“萌”。現在很多的中國年輕觀眾都迷戀日本動漫的“萌”,然而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像日本人那樣欣賞到“萌”中的美呢?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一方文化塑造一方人,如果我們在沒有理解日本人對“萌”心生愛憐的文化背景時就盲目迷戀與效仿它,那是不會有什么益處和價值的。
日本動漫能在亞洲國家風靡,可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首先,日語并不是一種世界性的語言,除日本以外亞洲其他國家并不講日語;其次,“二戰”中日本曾給亞洲國家留下難以磨滅的侵略和殖民統治記憶,這很有可能引發對日本動漫的自發抵制,然而事實正相反——日本動漫占領了亞洲市場的大半。究其原因,“卡哇伊”文化功不可沒:可愛是任何人都懂得欣賞的,它是發自人們內心的一種心理需要,不受其本國國別與種族的影響。試想,如果日本動漫刻意強調民族性,突出其本國特色,那它絕對不會有今天的輝煌。
“卡哇伊”的日本動漫在全球也獲得了相當大的影響。任天堂的《口袋妖怪》已經在全球賣出了近400億元人民幣的衍生產品;《千與千尋》在柏林獲得金熊獎后,法國巴黎的一個畫廊專門舉行了以“卡哇伊”為題的日本動畫人物展;在日本“卡哇伊”文化的引領下,美國也出現了不少以可愛的孩童角色為主人公的動畫片,而不再限于超人、蝙蝠俠、希曼、忍者神龜等成人化卡通英雄……可以說,當你理解了“卡哇伊”,你也就理解了日本動漫。
宋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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